在一陣忙亂之後，終於有機會開始去跟先前看診過的病患解釋報告及接下來的動向。
當我正在跟一個外傷的伯伯解說的時候，他突然熱淚盈眶地看著我：『我要謝謝你們！謝謝你們！你們真的辛苦了！我說這話不是因為妳是女醫生！你們所有的都辛苦了！看你們忙成那樣！覺得自己這麼小的問題來麻煩你們真是不好意思！搞不懂怎麼還會有人會要揍你們？告你們？我感謝都來不及了！謝謝妳！請妳一定要幫我轉告其他同事！』
如此感性的對話，一時之間還真有點轉不過來，在急診不是被罵、被催…就是被當護士（後面這個最慘！這也是為什麼我非常尊重一起同事的護理師。護理師的辛苦，絕對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而且很多資深且經驗豐富的甚至能夠當我的臨床導師，一起討論如何幫助解決病患的問題。所以，除了不習慣對護理師擺高姿態，我更捨不得罵護理師，還願意冒險去教訓對護理師非常無理的病患及家屬。）。
當下，我握住他的手：『我也要謝謝你！這樣一個謝謝讓我們很有動力！』
然後，我決定到休息室，緩和一下胸口鬱著說不清的情緒，突然發現：這麼多年訓練下來，淚水也可以ㄍㄧㄥ到病患離院之後才在眼眶裡打轉。好怪啊！如果在美國，我應該早就給他一個擁抱了；怎麼回到台灣，卻瑟縮起來。
病患來來去去，夾雜各種不舒服及各種情緒，急診本來就是一個很難說謝謝的地方。再加上現在超級緊繃的醫病關係，以及被濫用的健保資源，急診醫師之於病患，就如同短暫的激情，一種另類一夜情的概念，病患及家屬最終的至愛及願意常相廝守的對象是住院病房的醫師以及門診的醫師。
當醫院在鼓勵那些收到最多病患感謝的醫師的時候，急診醫師是不可能在名單裡面的。
那麼，為什麼還要繼續留在這樣一個工作環境？因為 — 救人是會上癮的！即便沒有任何感激，當你幫病患解決問題、找到方向，是會帶來更多動力的；而當大家合力把病患從死神手中拉回來的時候，那個快樂更是可以持續好久好久。
而如果啊如果！這一切是在一個美麗和諧又尊重的狀態下完成，應該就不會有那麼多急診醫師放棄多年的訓練、轉換跑道了。
下一次在急診再聽到這樣真誠的謝謝，我應該會更用力握手，或是給與擁抱的。
Search